四月的裙裾用绿色染遍新疆喀什市多来特巴格乡，没有人细数过季节到底将这片土地翻整过多少遍，“春种一粒粟，秋收万颗籽”，那种丰收到饱满的膨胀，是仰赖季节雨露、依附土壤的农民的专享。他们离开故土，自外乡...

四月的裙裾用绿色染遍新疆喀什市多来特巴格乡，没有人细数过季节到底将这片土地翻整过多少遍，“春种一粒粟，秋收万颗籽”，那种丰收到饱满的膨胀，是仰赖季节雨露、依附土壤的农民的专享。

他们离开故土，自外乡而来，是为了寻找那片充满了繁荣的希冀。四川、河南、陕西……消息在他们之间传递，几户、十几户、几十户，他们安定在这片他们认为最富庶的土地上，多来特巴格乡就这样多了一个汉族自然村——11村，他们的烟囱在这座小小乡镇上飘出一缕缕不同的生活气息。

土地是李宏顺希望视野里的起点和终点，他一年四季在土地上丈量、翻整、规划着自己和家人的人生，土地也是他话题中永远不变的中心思想，从陕西到新疆，他跨越了省份却不曾跨越以勤耕地、以劳收获的农民的本分。

到新疆二十年，李宏顺在十六七亩土地上历练出一副精瘦的身板，更让一份份友谊历久弥新。爽朗的性格让他在村上乃至乡里的朋友有一大把。

清晨八点，李宏顺来到田地里，感觉自己年近五旬的身体和庄稼一样结实。远眺，那熟悉的深蓝色背影已经低头在忙碌了，李宏顺太熟悉那身影里的内容，熟悉那张脸里的每道痕迹和藏在那些痕迹里的一点一滴。

买买提·吐逊是家里的独子，在父母和六个姐妹的呵护下长大，却不能摆脱贫穷。饥饱和粮食休戚与共，思想和土地里的内容也理当一致。秋季一茬的金黄呈现给了买买提·吐逊一冬的温饱，他从不妄想土地给他超越亩界的收成，更没有想过借助超越四季的力量让腰包鼓一鼓。

扛着锄头，他无数次埋头走过李宏顺家的菜地。“你也像我一样种菜吧？缺啥我给你啥。”李宏顺的话惊住了买买提·吐逊：“可以吗？行吗？不可能吧？”那些一年四季五颜六色的蔬菜，开始夜夜绽开在买买提·吐逊挥汗劳碌的梦里。

来年，育好的一筐筐菜苗，被李宏顺的摩托车“突突突”地送到了买买提·吐逊家的菜地里，菜种上了，啥时浇水、啥时下化肥、下多少化肥、给菜浇肥和给粮食下肥有啥不同、不同的菜下多少量的肥……山似的问题愣是赶不上疯长的菜苗，买买提·吐逊恨不得长出四只手、五个脑袋。

小农意识闭塞着人的眼晴和耳朵，头脑与双手被现实的边缘牢牢锁困，通向土地的梦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、春耕与秋收里迈着常规、匀速的正步。冲击来自对比，来自贫穷得太久，来自日渐繁华的市场，来自乡间道路上飞转的车轮，更来自另一个民族却同是农民的李宏顺的引领，买买提·吐逊走出了生活被土地支配的窘境，他开始大胆地超越四季，有了要掀掉“贫困户”帽子的冲劲。

在李宏顺的一路帮助下，买买提·吐逊成了一个标准的菜农。种蔬菜大田，又盖温室大棚，买买提·吐逊的变化让李宏顺欣喜，过节了，他领着买买提·吐逊去巴扎上买从里到外的新衣，每年入冬，他都准时给买买提·吐逊家送500公斤煤炭。

“衣服我不能要，煤炭我不能收，我种菜，你帮我育苗、铺膜、上肥、浇水……”

“你家的生活还不是太好，我年长，你就和我的弟弟一样。”

“那以后我就到你的地上劳动。”

“只要你好好种菜就行了。”

这样的对话是农民以质朴在换质朴。

市场越来越大，生活在多来特巴格乡的“外乡人”，也就是11村的菜农们家家开始拓展，本村的地不够种就到其他村包地。他们忙碌的身影出现在多来特巴格乡各地，季季劳碌换来叠叠现金，让各村的人看在眼里，羡在心中。

43岁的董书风和朋友阿依沙汗正一起在花菜地里铺地膜。董书风1998年来到多来特巴格乡种菜，认识了阿依沙汗，从那时起到现在，两人没红过脸。阿依沙汗一家三口，地少但生活还可以，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给董书风帮忙种菜，董书风则按劳给她开工资。相处这么多年，董书风和阿依沙汗对对方语言的掌握却都没有一点进步，董书风用汉语指导阿依沙汗干活、和她唠嗑，她并不确定阿依沙汗是不是都能听懂，但阿依沙汗还是微笑着听；阿依沙汗也会用维吾尔语给她讲一些事，董书风则通过她的肢体语言认真感受。

“人嘛，不管哪个民族都是以心交心、将心比心。聪明的农民一点就通，听不懂我说啥，看你一干他就能明白。”